“流亭豬蹄”惹官司

 

　　趙向進是青島波尼亞食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波尼亞）的董事長，談及最近廣受關注的“流亭豬蹄”侵權糾紛案，這位70后掌門人直呼意外。“誰能想到，這么一起2018年年初的訴訟居然會在2018年年末引起公眾關注。”

 

　　趙向進告訴半島記者，2018年2月，作為“流亭豬蹄”注冊商標合法持有企業，波尼亞將青島鑫復盛餐飲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鑫復盛）及在線銷售平臺告上法庭，案由為侵害商標權糾紛。

 

　　半島記者從波尼亞提供的訴狀上看到，原告波尼亞于2016年2月29日提出“流亭豬蹄”商標注冊申請，并于2017年6月14日在第29類、核定商品“豬蹄（熏、鹵）”上獲得注冊，注冊號為19168896,目前商標權狀態合法有效。原告波尼亞發現，被告鑫復盛未經原告許可實施了侵犯涉案商標權的行為，在電商平臺周欽公食品旗艦店銷售醬豬蹄、鹵豬腳熟食，使用“流亭豬蹄”字樣的標識，所銷售的醬豬蹄、鹵豬腳等熟食的外包裝正面、以及禮盒外包裝正面、網店顯著位置、產品說明介紹內容等突出使用“流亭豬蹄”標識，與涉案商標標識相同。

 

　　波尼亞訴稱，被告作為商標侵權行為的生產者、廣告宣傳者、銷售者、服務提供者，構成了商標侵權行為。造成了原告公司的重大經濟損失。

 

　　目前，該案正在進一步審理中。

 

　　品牌被蠶食退無可退？

 

　　趙向進介紹，早在1996年，波尼亞就申請注冊了“流亭”商標，并于1997年8月正式獲得該商標合法使用權，此后又先后于2007年和2017年進行了商標續展注冊，續展注冊有效期至2027年。半島記者從波尼亞提供的商標注冊證上看到，核定使用商品第29類，其中第一項就是醬豬蹄。

 

　　2016年2月，波尼亞又申請注冊了“流亭豬蹄”商標，并于2017年6月14日獲得商標合法使用權，其中指定使用商品范圍明確注明有“豬蹄（熏、鹵）”等。趙向進說，波尼亞注冊“流亭”“流亭豬蹄”行為和注冊其他商標一樣，目的不是為了搞壟斷，更不是為了排擠誰，只是企業發展中的一個必要的知識產權保護動作。

 

　　趙向進說，從2017年起，波尼亞發現友商開始大量注冊跟“流亭”以及“流亭豬蹄”相關甚至相似的商標，并在線上線下渠道強力宣傳，這讓他們深感不安。“這是想一點點蠶食我們注冊商標的影響力，我們作為這兩個商標的合法持有人和商品生產者，不能再任其發展了。”

 

　　趙向進說，起初考慮到影響，波尼亞方面先是通過頭口及發律師函的方式告知對方規范產品包裝及宣傳，但均沒有收到任何回復，對方繼續用“流亭”及“流亭豬蹄”相關字樣標識宣傳。于是，波尼亞才于2018年年初正式向法院提起訴訟。“忍無可忍，退無可退了。”趙向進說。

 

　　趙向進說，即便如此，他們當初在訴訟時也不想搞得滿城風雨，所以選擇了在鑫復盛在線銷售企業平臺所在地北京起訴。然而想不到的是，這場官司卻不知為何被捅到了網上，由于相關信息披露不徹底，作為原告的波尼亞反而承受了大量的負面評價。看了這些留言評論，趙向進哭笑不得。“我們要是想排擠友商，早在20年前就起訴了，還用等到現在？”

 

　　“流亭豬蹄”商標無效？

 

　　作為被告鑫復盛對此又有怎么的看法？青島鑫復盛餐飲有限公司總經理楊仕真說，波尼亞的起訴站不住腳。“‘流亭’是青島乃至全國都知道的地名，‘豬蹄’是老百姓很常見的食材名，一個地名加上一個最普通食材名作為商標，覆蓋范圍太大，光城陽地區帶‘流亭豬蹄’字樣的飯店門頭就有幾十家，流亭豬蹄作為一道青島本地的普通菜品，我們認為這樣的商標應該是無效的。”

 

　　楊仕真告訴半島記者，鑫復盛做流亭豬蹄在青島幾乎是家喻戶曉。按照鑫復盛的宣傳，其制作流亭豬蹄已有160多年歷史，2017年，還被評為山東省老字號。鑫復盛提出，2017年3月14日，他們已正式批準注冊為“周欽公流亭”為注冊商標，商標號19084159。核定使用商品/服務項目（國際分類：29）：肉、豬肉食品等。

 

　　被告鑫復盛的代理律師認為，“流亭豬蹄”四個字系通用菜名，在青島已延續百年，不具備商標顯著性，不能注冊商標。目前，鑫復盛方面已經向國家知識產權局商標評審委員會提出無效宣告請求，要求商評委對訴爭商標作出無效裁定。

 

　　楊仕真說，作為周欽公流亭牌豬蹄的生產方，他們始終在做著流亭豬蹄的傳承、發揚工作，不僅申請了非遺，還專門修建了博物館，深入挖掘周欽公流亭豬蹄背后的文化內涵。鑫復盛也曾考慮將流亭豬蹄申請地理標志認證，但最終作罷。“流亭豬蹄是源于流亭發揚于流亭的一種豬蹄的做法，加工環節在流亭，但豬蹄材料并不只產于流亭，這跟嶗山茶、馬家溝芹菜等還不一樣。”

 

　　楊仕真告訴半島記者，鑫復盛的豬蹄最開始在自家酒店銷售，隨著企業發展以及流亭豬蹄知名度的提高，企業也需要走出去擴大經營。于是，鑫復盛的豬蹄禮盒開始從酒店走到商超，又從實體商超走上了互聯網。對于這場官司，楊仕真說，無論輸贏都不會改變企業的發展方向。“如果官司贏了，我們也不可能獨享‘流亭豬蹄’這四個字，而是繼續做好自己的產品，帶動整個行業的發展；如果官司輸了，我們也會在法律法規框架下，繼續探討規范我們的包裝宣傳，繼續做好我們產品和企業。”

 

　　商標“保衛戰”背后的考量

 

　　采訪中，趙向進多次向記者強調，波尼亞之所以拿起法律武器維護自己的權益，絕非一些人所說的想要壟斷和排擠對手。“說實話，‘流亭豬蹄’只是我們波尼亞旗下的一個子品牌。”趙向進向半島記者透露，“流亭豬蹄”相關產品的銷售額僅占波尼亞年銷總額不足一成。

 

　　“我們就是意識到自己的合法商標已經受到外界威脅，如果還不采取行動，我們的品牌影響力很可能會被進一步蠶食。”趙向進說。借助此次訴訟，波尼亞也是想提醒其他試圖采取侵權等形式發展自己的企業，一定要在國家法律法規的框架下經營。

 

　　而對于鑫復盛方面，豬蹄可以說是該企業的拳頭產品。“用我們內部的話說周欽公豬蹄是神級產品。”楊仕真說，隨著企業走出去戰略的不斷落地，以往在飯店銷售為主的豬蹄，現在只占到全部豬蹄類產品銷售的12%左右，其余份額均為外銷。

 

　　一方為了保護品牌影響力不受蠶食，一方為了以豬蹄產品為支撐和引導更好地走出去，這場官司背后的博弈與考量愈發清晰。

 

　　律師：這種官司對企業并非全是壞事，對消費者更有益無害

 

　　半島記者注意到，類似“流亭豬蹄”商標之爭，全國多地都曾上演。金華火腿、德州扒雞等多個知名品牌也曾經陷入商標訴訟戰。這種在品牌發展新利益下不斷催生的糾葛，也提出了通用名商標糾紛等新課題。

 

　　針對這類糾紛，北京市律師協會商標法專業委員會主任劉曉飛表示，由于歷史原因，同一知名商品往往由幾家企業共同生產推廣，對品牌都有不同程度貢獻，但商標注冊具有唯一性，一旦注冊后，出于商業利益考慮往往控制商標使用或對其他經營較好的商標進行模仿，這是知名商品出現糾紛的主要原因。

 

　　北京志霖律師事務所副主任、中國政法大學知識產權中心研究員趙占領向半島記者介紹，確定一個商標是不是通用名稱，要看具體事實，法庭上也有很大辯論空間，這也是為何這類官司往往耗時較長，且會出現同類案子不同判決的情況。

 

　　針對食品領域愈演愈烈的商標糾紛，趙占領認為應從歷史、現實、公平的角度進行裁定，這也是目前執法和司法部門的共識。趙占領表示，本案中，原被告雙方均不是因產品品質問題對簿公堂，這樣的官司對企業來說也并非全是壞事，對消費者來說更有益無害。“這說明隨著企業發展壯大，知識產權意識越來越強，隨著相關案件的不斷出現，相信無論是法學界還是企業界都會對知識產權有更新更科學的認識，長遠看，整個社會的誠信體系也會隨著這類案子的逐漸明晰而越來越好。而在消費者看來，無論商品叫什么，始終如一的品質才是贏得口碑的關鍵。”